浪漫飞行

长篇 | Freddie Mercury/John Deac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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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Who is my best friend?

和在舞台上表演时又骚又婊、用力过猛的主唱,技术不错、不过体态总像一只忧郁螳螂的吉他手以及尽管坐在最后面、面容姣好声音高亮的浪荡鼓手相比,留着一头长卷发的贝斯手约翰站在舞台上时实在太不起眼。

而他又总爱往没人注意的角落钻,看见镜头的第一反应不是像主唱那样主动凑上前,故意做一些挑逗卖弄的动作,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他,反而是飞快地往旁边避开。

“他的神情太傻了,看起来有点蠢。”从前面偷偷溜进来的一位姑娘小心地捧着罗杰英俊潇洒的签名照,捂在胸口心满意足,直言不讳地对贝斯手评价道,“我不太喜欢呆里呆气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讨人欢心的类型。”

约翰换完衣服走过来时恰好听见这一句,真是尴尬,虽然对方并不以为意,还挤眉弄眼地冲他吹了声轻佻的口哨。

乐队的另两个成员连同巡演的工作人员见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罗杰,和他身边围着的那几个女生的声音响得简直要把天花板都捅出个窟窿来,神情夸张。

幸灾乐祸的模样显得尤为可恶。

约翰刚和前任女友分手,对方的抱怨内容也是如此,甚至还奇怪明明他还是一个摇滚乐手,为什么性格一点都不酷。

我的确不酷,他心想,可是没谁规定一个人必须要酷起来才有人爱。

粉丝中同样也有喜欢他的,尽管数量没有弗雷迪和罗杰的多,好吧,是少得太多了。

但这毕竟是所有贝斯手都会面临的境地,谁叫他们弹的是贝斯呢。

约翰表面上虽竭力装作不在意,可抿直的唇线和插进裤子口袋的手却悄悄握紧,他的脸红了大半,耳朵也是。

这种小孩子似的可爱反应大大取悦了一些无聊人士,连一贯正直的布莱恩面上都带着点调侃,眼睛一弯。

房间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前往预定的酒店,罗杰搂着怀里的漂亮姑娘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今晚预计又是一个放纵迷乱之夜,众人会将身体里的残存精力发泄殆尽后再度赶往下一个城市。

在休息间里慢悠悠换下黑色V领亮片装的主唱出来后,看着落单的贝斯手,稍微有些诧异地挑挑眉,“迪崽今晚一个人吗?”

他用那种像是舞台剧的有些夸张的骚气声音笑着揶揄道,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经由他的嘴巴说出来,就好像十分戏剧化似的,他身旁黏着的那个女孩儿被逗得“咯咯”直笑,眼睛直勾勾盯着约翰的脸,故意道,“我喜欢他这种长相,很漂亮,你不觉得像个小女孩儿吗,信奉天主教的纯洁小处女,从没跟人上过床的那种,天,他不会还是处男吧?”

主唱冲她笑骂道,“谁他妈22岁了还是处男,你少瞧不起咱们迪崽了。”

那个浓妆艳抹涂着蓝色眼影看不出真实年纪的女生冲约翰耀武扬威地挑眉,语气意味深长,“因为他看起来和你们三个很不一样啊,亲爱的贝斯手先生,你今晚下半夜有空吗?”

弗雷迪闻言又大笑了起来,比那个女生之前用的那种“咯咯咯”的声响还要大,一脸戏谑地看着约翰,深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有什么奇怪的情绪正涌动着。

只是约翰并没有注意,他有点敷衍地朝他们两个笑笑,离开了这个到处都充斥着嘲讽的地方。

他今晚的确是一个人,但他并不是在为莉娜守贞,况且莉娜也不需要他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她也许已经有了新的恋人,她是个好姑娘,漂亮开朗,活泼大方,喜欢她的男孩儿一直都有很多。

他只是稍微有点心烦,觉得今晚所有人都有那么点儿讨厌,他们的愉快和自己毫无干系,他觉得那些寻欢作乐的笑容稍微有些刺眼。

虽然在外人眼里乐队四个人应该是一体的,亲如家人,但实际上,他们也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聚在一起,私底下的关系谈不上生疏,但也不会亲近到对其他三人的一点私事都无所不知,尤其是他并不喜欢向其他人倾诉自己。

所以他失恋的这件蠢事所有人暂时都还不知道。

还是应该叫个姑娘陪的,那个黑头发的就不错,胸很大,身材火辣性感。

约翰躺在酒店的床上时默默地想着。

演出已经结束了好几个小时,震耳欲聋的尖叫、迅疾闪射的灯光、四处散落的鲜花与盛满香槟的玻璃酒杯早已远去,可那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仍在持续,令他无法入睡。

酒色通常都是不错的松弛剂,香烟、酒精、性,有时候甚至是一点点违法的罪恶粉末,都能轻易让人暂时忘却那些不值一提的烦恼,可他不愿意这样做。

他并非一个会轻易拥抱堕落的人。

明明莉娜已经不爱他了,此刻说不定正躺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放肆享受着性爱,将他彻底抛之脑后,她的身体饱满鲜活,滋味绝佳,约翰一直都知道。

回忆起往昔的旖旎情事,这具正常的男性身体自然而然地起了点反应。

阴茎微微勃起,身体发着高热,鼻尖也冒出点细密的汗珠,他忍不住将被子掀开,将手指伸向黑色的浴袍下面......

他喜欢性这回儿事,和恋人做爱是种美妙的享受。

他甚至在和莉娜在一起时就已经计划好了所有的未来:结婚,生几个小孩,越多越好,四个五个六个,他喜欢家庭生活,妻子,孩子,家,这就是他未来生活的全部,他已经开始厌倦现在这样的巡演,但这毕竟是工作,他需要钱。

没有人不爱那玩意儿。

他是个性格温柔到近乎温吞的男人,在同行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像个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怪胎。

而乐队的其他成员,尤其是弗雷迪,总是嚷嚷着不要结婚,不要小孩,因为他要自由、要放纵、要不受拘束,他爱死了现在这种酒色迷醉、整日寻欢作乐、充满晕眩感的生活。

和约翰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约翰向往的是杂乱但富有生活气息的房间,充斥着小孩尖叫和狗吠的楼梯和屋顶,花园里养着两条阿拉斯加,种点容易打理的花草,有时间他也会选择和家人一起去小岛度假,躺在沙滩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他想他会是个好男人,顾家,热爱妻子和孩子,他会十分愿意照顾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的,和妻子一起,像个老头似的喋喋不休地唠叨着看他们一天天长大,长到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可惜他梦想中的妻子莉娜已经和他分开了,那些意想中的生活也全都烟消云散。

高高勃起的阴茎膨胀得更加剧烈,在他满是粗茧的手指里突突地跳动着,灼热滚烫,他熟稔地抚慰着每一个敏感部位:黏湿滑腻的龟头,不断翕张的马眼,手指偶尔会触碰到柱身上虬结的青筋,便令他感到格外舒畅,而阴茎下方饱满的阴囊,在被他用另一只手逗弄着的时候,总让他的呻吟更加喑哑低沉。

他阴部的耻毛很浓密,偶尔手指动作会扯到它们,带来一些轻微的刺激感,令他全身的毛孔更加舒张,他情不自禁舔了舔手指,舌尖品尝到一点腥臊的味道,并不难闻,一部分是他自己的,也有这家酒店提供的浴液俗艳的香气。

大腿的肌肉绷紧,他就快要射了,身体出了很多汗,空气也变得热烘烘暖洋洋的,房间像是个巨大的烤炉,而他就像是一块黄油,下一刻就快要融化......

然而,然而......

窗户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打开,传来一阵沙哑骚气的声音,“迪崽在干坏事,被我抓到了。”

阴茎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便射了出来,且精液还弄得到处都是,手上、胸口、床单,甚至还溅了一些到酒店的原木地板上。

约翰迅速将一旁的床单拽过来遮住小腹,有些狼狈地撑起身,微敞的窗边,穿着黑色丝绸睡袍的主唱正单手叉着腰,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他见了约翰紧张不悦的神情,做了个极其风骚地挑逗动作: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做了个弹指的动作(他时常在演出的时候这样做,奇怪,他一个大男人像女人一样卖弄风情的时候,居然也有让男人口干舌燥的本事),然后放在性感的唇角边细致地舔了舔,他的动作很缓慢,约翰能清楚地看见对方修长的手指上靡湿的水渍。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平时再怎么好脾气的贝斯手此刻也有些怒了,拧着眉一脸警惕地看着缓慢走过来的男人。

花纹华丽的绸制睡袍将他整个人包裹得性感又夸张,深棕色的眼睛亮得惊人,五官明明还带着男人的生硬,却又有一种独属于女性的艳丽与风骚,此刻的神情就像只得意洋洋、抓到约翰什么了不得把柄的骄傲花孔雀。

他走上前,动作十分自然地上了床,径直逼近约翰。

约翰一退再退,几乎快挪到了床沿,看着忽然大发神经的队友,有点受不了地厉声质问道,“弗雷迪,你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侧过脸,神情中流露出捉弄和戏谑的意味,他略微松开点浴袍的腰带,露出一大片线条流畅、肌肉紧实的皮肤,垂眼看着对方修长的还带着点白色浊液的手指,神情坦然,哑声道,“我刚刚对着玛露莎的裸体没有硬起来,过来看看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魔法,现在嘛......好像找到了......”

他弯腰握住约翰的手,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往自己身下按去,哑声笑道,“你的手看起来很厉害,也借我用用呗......”

约翰十五六岁的时候也和好朋友玩过这种趣味低级的游戏,正是对性产生好奇和沉迷的年纪,偶尔在附近看到一个身材丰满、长相漂亮的女人,毛头小子们都能凑作一对嘻嘻哈哈地说些什么肮脏下流的话。

可现在不同于以往,他最近正从别人那里听到了关于主唱某些不好的传言,尤其是对方每次和大家排练结束后,总笑嘻嘻地对大家说要去找自己的好基友玩儿,对待女性虽然也算兴致勃勃,但交往时表现得更像是一位体贴的兄长而不是亲密的恋人,平时的言行举止更是浮夸得有些不太正常。

弗雷迪也许真的是同性恋。

他到底是想捉弄自己还是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约翰的内心如浪涌般起伏不定,手指触碰到某种滚热柔软的物事,即使隔着内裤,也能想象里面的东西此刻有多急不可耐。

显然那正是弗雷迪刚才口口声声宣称的没有硬起来的东西。

贝斯手呆傻震惊的蠢模样几乎是立刻将主唱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深邃的眼睛里折射出曼妙的光彩。

男人一脸揶揄地伸出长腿,轻轻松松地跨骑在约翰精瘦的腰腹上,几乎是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裸露在外的手感绝佳的肉体,另一只手则握着约翰不知该作何反应甚至都有些发颤的手往自己已然高高隆起的地方缓慢而暧昧地摩挲着,极尽挑逗之能事地拨动着约翰敏感的神经。

“迪崽......”男人的嗓音也像是他平时最钟爱的质地奢昂的丝绸一样华丽闪耀,低沉沙哑,性感极了。

可再性感也他妈是来自一个男人的!

约翰瞬间回过神来。

那个抵在约翰身上灼热似火炭的器官简直是在明晃晃地提醒着他骑在自己身上的正是一个身体构造和他完全一样的男人,绝不是什么长得有些像男人的女人!

约翰低吼道,“弗雷迪你疯了吗,我不是你那些可以随便玩玩的猎物,你要玩这些把戏,拜托去找别人!”

他气得火冒三丈,一边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人弄开,一边语无伦次道,“我不是同性恋......对你更是......没有兴趣......!!”

男人眼神嘲讽,用力钳制住他的手腕。

他忙不迭地想要收回,发现根本没用,神情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唇线抿紧,一张脸涨得通红。

这羞恼悲愤的可怜模样逗得正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的弗雷迪更加乐不可支,唇角恶劣地向上勾起,脸颊边显出两个平时不易被人察觉的小窝,一脸坏得要死的讨厌模样。

“你说错了,我可没有把你当成什么狩猎的玩意儿,实际上,我挺喜欢你的,迪崽,”弗雷迪手上使了点力气,仔细打量着身下的人,俯下身意味深长地道,“不如我们试试,其实我对你很有兴趣。”

“你不是还写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他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点温暖的笑意,轻声问道。

约翰是最后一个加入乐队的,性格沉默寡言,不太爱和另外几人交流(当然,如果和他们交流的方式就是每天吵得不可开交,面红耳赤,“他妈的”“你妈的”“操操操”这样的污言秽语飞来飞去,那他就更不可能擅长了),可若是硬要说队里哪一个和他关系最为特殊的话,必定是眼前这个人了。

弗雷迪虽然在台上爱作怪,性格高调又骄傲,像个华丽百变的戏剧女王,可对待音乐的态度却很真诚,于敏感内向的约翰,就像一位耐心的前辈,既彬彬有礼,又不会让他觉得距离太近而产生什么紧张的情绪。

约翰喜欢Tamla Motown的音乐,另外两个对此毫不感冒,可弗雷迪却走过来对他说自己也很喜欢,鼓励他加入大家一起创作。

他原本是非常喜欢弗雷迪的,不止是因为对方拥有那样耀眼的音乐才华,冲击力十足的舞台风格,更因为对方曾对他说过那样的话。

可眼下对方这种像是逗弄老鼠一样的恶劣行为让他心中的尊敬和喜欢全都泡了汤,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个可恶的同性恋居然开始染指自己身边的队友。

这种不尊重与肆意玩弄的态度让约翰在瞬间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对方现在居然还有脸提那首歌。

“那根本不是写给你的,混蛋,你他妈放开我,那是写给......写给莉娜的!”

约翰激动地反驳道,他手脚并用地反抗着,可惜对男人来说却没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双手跟金属钳一样,紧密又牢靠。

可怜的约翰像只被掀翻在沙滩上让人看笑话的小螃蟹,越是挣扎反抗,胡乱地在男人身下扭动着,便越是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弗雷迪越看越觉得有趣,饶有兴致地将他全身上下几乎所有地方都肆无忌惮地摸了个遍,为身下这具手感绝佳的肉体暗自垂涎。

那点原本只是想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的心情也逐渐变了味,尤其是察觉到才发泄过的小迪崽居然在两人胡闹间有了再度精神起来的趋势,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愉快。

“如果我是个女人你恐怕早就主动地扑过来了。”

弗雷迪轻轻抚摸着约翰红得像苹果一样的脸,舔着嘴唇凑近了小声嘲道,“你之前也睡过别的女孩儿吧,还光顾过红灯区,有些迪厅也没那么干净,别以为我不知道,看你今晚这模样,搞得我以为你还真是什么心思干净的小处男了。”

“与你无关,走开!”约翰怒道。

弗雷迪来之前应该喝了不少,深色的眼睛里已有了点迷离的醉意,眉目高耸,带着亚裔特点的面容英挺而俊美,呼吸间满是威士忌的味道,约翰不讨厌威士忌,但不包括此刻的情景。

他现在厌恶死酒精了,对方也许正是因此而发的疯。

而他自己也渐渐开始口干舌燥起来,明明之前在后台只喝了一小杯,如今却觉得像是痛饮了几瓶一样心慌气短,简直都有点无法应对眼前的情景了。

“反正只是试试,说不定你也会觉得舒服......”弗雷迪深谙某些男人都会有的劣根性,凑近了一点儿,声音蛊惑。

他在约翰的鼻尖上十分温柔地吻了吻,不知道他对其他多少男人做过一样的事情,手段娴熟地让人生厌,约翰憋着气,抖着嘴唇朝他喝骂道,“你他妈滚蛋!我才不是恶心的同性恋。”

他想擦掉对方的吻痕,大男人还做出这副吃亏的委屈模样实在矫情,但他就是生气,感到一种被好朋友背叛的愤怒和震惊,连以前从不说的脏话也脱口而出。

“恶心......”弗雷迪有些错愕,显然没想到好脾气的约翰会说出这样严厉的话,在他松懈的时候,约翰一拳捶在他肩膀上,待他因吃痛稍稍退后,便灵活地翻身下地,闷头就往外面跑去,他慌不择路,连要在赤裸的身上披一件蔽体的浴袍都忘了,只是半道毫不意外地被男人从后面扯住,重新掼在了酒店情趣满满的床上。

猎物险些逃脱,尽管又重新得手,但弗雷迪显然没了之前那么好的耐心。

他在床上制住约翰的四肢,这次是整个地压在约翰身上。

对方脾气倔强地抿紧唇,移开视线,不再看他,弗雷迪沉默了半晌,干脆俯身亲了上去。

他的吻技颇好,也不知是在多少人身上训练过的,舌头湿软黏滑,灵活极了,像条意图不轨的毒蛇,在约翰的口腔内狡猾地四处钻梭游走。

约翰全身僵硬,生涩地躲避着对方狎昵的动作,他也有过和女友欢爱的激情时刻,但是面对身上这个关系复杂的队友,他表现得就像是从没谈过恋爱被人牵着走的傻瓜一样,笨拙而懵懂。

他并不乐意。

约翰眉头紧蹙,蜷曲的黑色长发杂乱地散落枕间和脖子上,他像个无能为力只能撒泼发疯的小孩子,尽可能地做着根本是微乎其微的反抗。

而弗雷迪比他还要疯,他兴奋得简直都有点不管不顾了,浑身散发着高热,眼睛亮得惊人,也不在意对方是否真的抗拒到始终闭紧嘴,不给他留一丝可乘之机,他只毫无理智地越过雷池,好奇地探索着对方的口腔,极富技巧地揉弄着舌尖那点唾液,将约翰的唇瓣濡湿,淫荡地用牙齿轻轻啃啮着身下人的唇,用的力道微妙得恰到好处,只让人觉得刺激难耐,而不是厌恶反感,甚至到后来,竟成功勾得约翰情不自禁地张开唇与他动情地深吻起来。

两人都闭着眼,神情迷醉,唇舌黏腻地相互勾缠,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结束后,弗雷迪微微起身,有些戏谑地对约翰微微一笑,伸手脱掉了对方最后一层底线——那条沾满干涸的乳白精斑的黑色内裤。

小迪崽显然已经兴奋得不行了,通红的龟头溢出些许黏腻的淫液,笔直高耸的柱身上青筋虬结,从浓密的黑色耻毛中兴致勃勃地探出头来,充满威胁性地直抵着弗雷迪肌肉紧实的小腹。

弗雷迪单手捂住约翰的嘴,他接下来并不想从这张可爱的嘴巴里听到任何不可爱的话语。

他的身体一向矫健,体态修长,肌肉紧实有力,每一处线条都雕琢得恰到好处的完美,像森林中某种缠力强大的巨蟒,灵活地在约翰的身体上滑动穿行,他张开唇,不带任何迟疑地将对方小腹处那个灼热挺立的物事含进了口腔,也几乎是瞬间,耳边便得到了满意的反馈。

从约翰喉咙里溢出一声难以抑制的呻吟——短促而性感,简直像一把小刷子直接挠到了他盛满蜜水的心脏里。

男人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得意和狡黠的光芒,舌头在棒身上若有似无地扫动着,偶尔会小心地收起自己的牙齿,注意不让小迪崽被碰到,每当他收缩口腔,卖力地吸吮吞吐着对方愈加勃发的欲望时,约翰总是会露出意乱情迷的神色:青涩的五官皱紧,脸涨得通红,鼻腔含糊地哼着,像是要哭,但其实已快活得说不出话,两条长腿大张,腿根处的肌肉绷紧,他全身最敏感的部位正呆在一个极度销魂的小洞中,舒服得简直灵魂都在呻吟歌唱。

他必须将唇瓣咬得死紧,才能压抑着不从嘴里吐露出那些像女人一样放荡淫乱的叫床声。

之前那道并不算多么坚固的防线早就在弗雷迪手段高超又狡猾的进攻下摧拉枯朽地瓦解了,仅存的颓墙残瓦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而弗雷迪甚至都还没用尽全部手段,约翰就已经招架不住,向他举了白旗。

对方的手不知何时已从约翰的手腕处移开,滑向了他会阴后方那个位置隐蔽的洞口,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易突破了那层极其脆弱的防守,巧妙而灵活地钻进了这具身体内,内壁的触感鲜明异常,如丝绸般细密绵韧,穴肉紧致而灼热,像鱼嘴一样不停嚼裹着他的手指,鲜活生动,在抽插间更是发出淫靡浪荡的水声,他不禁开始幻想起要是换上他的东西,该有多么销魂蚀骨......

男人呼吸微乱,重新凑上前温柔地安抚着正小幅扭动着身体借以躲避被他指奸命运的约翰,他细密地啄吻着对方修长的脖颈和圆润的脸颊,哑声谑笑道,“现在你也要被我变成恶心的同性恋了,迪崽。”

那根野蛮强横的玩意儿闯进他身体的那一瞬间,约翰就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死咬着嘴,几乎快咬出了血,像是濒临窒息般剧烈呼吸着,脖子上青筋凸起,十指用力地掐着弗雷迪赤裸的肩膀,想将人推开,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很快便因为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蓄满了生理性的眼泪,从脸颊两侧滑落,看起来真是怪可怜的。

生嫩的后穴陡然间被粗大的阴茎破开,涨得麻木,他费劲地喘了好一阵,等那阵无法抑制的钝痛逐渐消失后,才长出口气,与此同时,前方原本兴奋勃起的性器也萎靡了起来。

这个糟糕的反应让素来骄傲的弗雷迪颇有些受挫,他默默退了出来,郁闷地伸出手指,轻轻揉弄着对方有些撕裂渗血的后穴,然后捞起一旁酒店贴心准备的安全套和润滑液,老老实实给对方润滑。

约翰仰躺在床上,很久都没动弹,刚才那一下实在是痛狠了,不过也让他的理智稍微回了点笼。

待到穴口终于湿软到可以勉强容纳弗雷迪那根蛮横恐怖的玩意儿时,约翰却不愿意了,他慢慢撑起身,捂着脸对弗雷迪疲惫地道,“你走吧,弗雷迪,就当你今晚从来没有来过......”

他们原本可以做朋友的。

可一切都变了。

弗雷迪见他露出这副有些严肃的模样,立刻浑不在意地凑上去,捧着对方的脸胡乱印上几个吻。

“迪崽,”他的声音甜腻腻软绵绵的,像皇后送给白雪公主的毒苹果一样,充满明晃晃的危险:“我保证......不,我对上帝发誓,这次绝不会让你疼,只会让你爽,爽到他妈的身体爆炸......”

他的花言巧语从来都是随口捻来,一边说一边紧紧地搂着约翰,手指悄悄往下,温柔地抚弄着对方有些红肿的后穴,刺激着他湿润敏感的腺体。

他前面那早已硬得不行的男根也和约翰的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小心翼翼地蹭动着,皮肉紧触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好,约翰耳根红了红,尤其是弗雷迪甚至开始舔舐他的耳廓,他的下巴,玩弄着他因紧张而不安滚动着的喉结,唇舌间隐约发出交合一样的细响,含含糊糊地不停保证自己这次绝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不会像前一次那样失败。

男人天花乱坠的保证实在太具有迷惑性,当他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那双漂亮的充满情欲的眼睛里满是恳求的神色,谁都无法拒绝他那些“小”要求。

约翰看了他很久,弗雷迪也毫不回避地直视着他,眼神势在必得。

“我想操你!”他干脆直白地道。

只是打一炮而已,约翰有些动摇地心想,他也不是那么有节操的人,之前弗雷迪说的那些他的确干过,脱衣女郎俱乐部、妓院、某些不干不净的迪厅......

对方若真能让他爽到,他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介意......

并不是和男人睡一觉就会成为同性恋,不是吗?

弗雷迪理所应当地将他的迟疑当做首肯,没有丝毫犹豫,再次侵犯了他的身体,有了润滑剂和安全套,比上次的进展顺利多了。

“......迪崽,你里面好湿......好热,真他妈好操......”弗雷迪掐着约翰的腰激烈地动作着,语气流氓地称赞道。

他舒服得神情都开始微微扭曲,一边狠狠地干着身下的人,一边下流地调笑,满口污言秽语,简直让约翰窘迫得想随便拿点什么都好,只要能塞住对方那张从今晚开始就没讨过人喜欢的嘴巴。

“闭嘴,再嚷嚷你就滚出去!”约翰狼狈羞耻地闭着眼,鼻尖通红地低骂道。

身体因无法压抑的快感而不停战栗着,顺从地敞开大腿接受着对方肆无忌惮地入侵与挞伐。

他就没见过比弗雷迪还要淫荡还要奇怪的男人,同性恋是否都如此矛盾,在舞台上的时候像个女人一样骚气放浪,可有时候又会特别强势,就像现在,男人味十足,哪里还有那些他故意矫揉造作出来的妖娆姿态。

约翰已经射了一次,弗雷迪却还在他体内精神地抽插着,硬挺高涨的肉物一下接一下狠狠戳刺着湿滑软热的肠穴,偶尔顶弄到肛口附近那个分外敏感的G点,刺激得约翰几乎失声尖叫出来,后穴痉挛,用力绞紧着弗雷迪的阳物,完全失去了往日里的理智和沉默。

两人的交合处早已泥泞不堪,那些黏腻腥甜的液体不仅将两人浓密深色的耻毛沾湿,还顺着那处往床单上淌,洇出一大片味道浓重的深色水渍,明早打扫房间的人一来,不用想都知道这间房昨晚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还要暗自揣测约翰上的那个女人真淫乱,把床铺弄得乱七八糟什么的。

弗雷迪正与身下这具像苹果一般饱满紧实的甜美肉体战得正酣,兴致高昂,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暧昧的敲门声,起初两人谁都没注意,直到门外那人开始不耐烦,声响变得越发急促响亮。

看来是个手劲不轻的访客。

弗雷迪恋恋不舍地在约翰身体里重重顶弄了几下,这才终于舍得停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对方也有些疑惑,在脑海中搜寻一圈,也想不到到底会有谁这么晚来找自己。

弗雷迪按住他胡乱挣扎的身体,“我去。”他说,然后从紧致的天堂中退将出来,摘下蓄满精液的安全套丢进垃圾桶,再随手披上最开始进屋时穿的那件花纹华丽的深色浴袍,甚至在经过墙边的镜子时,还故作高深地用手指拢了拢一头蓬乱的黑色卷发,刻意展现出胸口几处暧昧的痕迹。

他原以为会碰上之前那个身材火辣想要和约翰搞上一炮的妞,甚至都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小妞,你他妈敲错门了!”或是“不好意思,我和里面的人玩得正嗨,没空鸟你,滚吧!”

只是所有的设想情景里并不包括门口站着的是一脸轻佻的罗杰泰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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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赌局

风流鼓手的黑底碎花衬衣扣子全部解开,慷慨地朝人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只是他的队友对他不感兴趣,因此眼前的美景很是浪费。

他嘴里叼着烟,一左一右地搂着两个年轻小姑娘,一个黑头发一个金头发,长得还都挺妩媚漂亮。

他瞧着门内似乎是与人玩得正爽、被人骤然打断颇有点不太耐烦的主唱,一脸狐疑地问,“这个房间里住的人不是约翰吗?”

他记得当时还瞥了对方手里的房卡一眼。

金发鼓手挠了挠脑袋,眼神困惑,“随便吧,弗雷迪,咱们要去另一家俱乐部里玩儿,”他眨了眨那双标志性的蓝色大眼睛,笑容坏极了,“那里的酒听说不错,玩的游戏也很有意思,裸女、玻璃箱里的章鱼、蛇,还有其他什么的......”他挑眉问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那两个小妞笑得花枝乱颤,跟处在发情期的母猫似的,声音像叫春,对他做出邀请:“去吗,主唱先生?”

弗雷迪故作姿态地拿手拨了拨一头散乱的黑卷发,挺起胸神情虚伪地对三人道,“不了,我今晚想好好休息。”

他拿手半遮半掩地在唇边打了个矫揉造作的哈欠,露出肩膀上不加掩饰的性爱痕迹。

这分明是一副准备鏖战到天明、不射空身体里最后一滴精液绝不肯罢休的淫荡模样。

罗杰闻言,立即了然地哈哈大笑起来,另两个小姑娘也是,互相对视一眼,还想来摸一摸他露在外面性感得要命的胸肌,眼神垂涎。

“看来你今晚品尝的小甜心非常棒,很合你胃口,搞得我都有点想见见她了。”罗杰一把取下嘴里的烟,捏了捏,揉了把左边那个性格大胆一点儿的姑娘的黑头发,对弗雷迪抛了个潇洒的飞吻,搂着人踢踢踏踏地走了。

“那明天见,我去问问布莱恩和约翰他们,听说那里的姑娘屁股和胸都挺大的,还有些其他地方没有的新把戏,火圈啊,狮子什么的,约翰应该会喜欢,他平时最爱看女人的大胸了......”

罗杰调侃的声音越传越远,弗雷迪略微挑眉,准备回屋继续和他的小甜心大战三百回合。

而屋子里,罗杰口中说的那个最喜欢看姑娘大胸的男人正头发蓬乱地穿着衣服,一脸淡定地对弗雷迪问道,“你不回去?”

他表现得就像两人还是一个小时前那样关系清白的队友似的,不过再怎么掩饰,那双在灯光下呈浅褐色的眼睛还是流露出些许慌张,约翰不自觉地伸舌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瓣。

“我以为你已经被我榨干了,看来我还要再努力努力。”弗雷迪撇撇嘴,猛地扯开系得松松垮垮的浴袍丢在地上,笑嘻嘻道。

他毫不客气地将人重新扑倒在床上,掐着对方性感的充满力量的腰,语气欢快而淫荡,“亲爱的,暂时别想什么大胸了,给你再吃吃我的大宝贝!”

两人又做了一次,中途依旧充满弗雷迪式浮夸下流的污言秽语,恶俗极了,简直不堪入耳。

约翰脸色发红,一头长卷发几乎全被汗水沁湿了,像他们在舞台上穿的那些深色织锦一样,紧紧地贴在脖颈和脸上,密得让人透不过气,几乎要感到窒息。

他抿着唇,将脸贴在床单上,神情显得有点仓皇,他比弗雷迪要白,皮肤光滑,五官细腻柔和,那些女人说得没错,从某些角度看起来,他的确就像是个乖巧的天主教女孩儿,还没和人做过爱的那种。

但弗雷迪也记得对方搂着漂亮姑娘时娴熟的姿势和他自然而然地打量台下某些大胆的姑娘故意袒露出来的胸部时的模样。

老实人下流起来才叫人吃惊呢。

他不轻不重地拧了把约翰圆嘟嘟、十分具有迷惑性的脸颊,漂亮深邃的眼睛直视着约翰脸上怎样努力都难以掩藏的窘迫神态,唇角边带着点柔和的微笑,亲昵地用自己高挺的鼻尖去蹭约翰的,动作温存而缠绵。

那双修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似乎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每当它以一种极其微妙的力度划过约翰赤裸的肌肤时,就像是用一串串细小的电流击穿了他皮肉底下,痒得教他骨头的每一寸缝隙都开始酸胀起来,灵魂也轻飘飘的,找不到方向。

约翰实在忍不住了,也会求饶,鼻翼皱着,可爱的小嘴巴里发出又低又哑的美妙呻吟,对他说弗雷迪你快些,弗雷迪你轻些,弗雷迪不要折磨我了......

那种诱人的神情哪里像是在求饶呢,主唱漫不经心地使着坏,心想他明明是在勾引自己更凶狠地干他,更残忍地占有、更肆无忌惮地享用,最好要把他直接干坏,彻底对自己臣服。

从肉体到心灵,全部。

所以主唱先生从不大发慈悲,他刁钻地贪婪地刻薄地品尝着身下这副年轻美好的肉体,放纵自己沉湎最低级的肉欲,在对方身上体验滋味儿绝佳的天堂。

两人抱在一起搞得精疲力竭,最后实在是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才彻底停歇,谁也没提那个另一个人应该离开房间的提议。

第二天中午,乐队必须要马上收拾所有东西离开,尽快赶往下一个城市。

布莱恩站在门外,准备敲门叫醒约翰,罗杰正与他争辩屋子里住的究竟是主唱还是贝斯手。

“我记得约翰的房间号就是这个。”一向对自己记忆力很有自信的吉他手抱着手臂,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鼓手,神情很淡。

金发男人嘿嘿一笑,将肩膀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潇洒地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银色打火机,这是昨天某个姑娘送给他的小礼物,情深义重,上面还刻有对方名字的首字母。

鼓手仰头对队友道,“赌十英镑如何?”

布莱恩挑眉,应下这个挑战。

罗杰走上前开始暴力地敲门,那夸张的架势,简直是要把整扇门都拆掉似的,里面的人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走过来想要替这个混蛋打开。

鼓手回过头,态度嚣张,对着高个子的吉他手语气倨傲之极,“你可以把钱准备好了......”

这十英镑简直来得太容易了,不费吹灰之力!

布莱恩有点沉默,最后看着从里面探出脑袋来的队友微微一笑,对罗杰道,“是吗?”

约翰一脸无辜地看着罗杰用力扭过头后,瞪着自己难以置信的眼神。

他将行李递给走廊上随行的工作人员,且礼貌地说了句谢谢,有点疑惑地问布莱恩,“罗杰怎么了?”

怎么一大早看起来仍像是宿醉没醒还在发酒疯的样子。

吉他手对贝斯手温和地笑笑,解释道,“因为他忽然发现这周一半的时间都白干了,暂时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已,不过我相信他很快就能走出来的。”

岂止是有点无法接受,罗杰简直气得暴跳如雷。

尤其是布莱恩忽然转过头,对将蓝眼睛瞪得大大的罗杰继续火上浇油,“感谢你的慷概,泰勒先生。”

弗雷迪站在走廊尽头,两条笔直漂亮的长腿微微岔开,黑色丝绸喇叭裤上没有一丝褶皱,讲究极了,非常的弗雷迪。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精致的木梳,正小心翼翼地对着墙上的镜子梳理着他那一头早已一丝不苟、每根头发丝都整整齐齐盘在脑袋上的漂亮卷发,嘴里哼着愉快的调子,一脸神清气爽,对几个队友一边挥手一边嚷嚷,“该出发了,亲爱的,我们该去下一个地方让那里的姑娘和小伙子们体验什么叫爽到爆炸。”

他大喇喇地在酒店里开着黄腔,所有人都一脸见怪不怪。

罗杰不情不愿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明显数额不够的纸币交到布莱恩手里,乐队如今的薪水还只是每人一周20英镑,在约翰看来还不错的数目,对布莱恩、罗杰以及爱好夸张、性喜奢侈的弗雷迪来说,根本连塞牙缝都不够,罗杰和弗雷迪总是在背地里恶毒地咒骂签约公司是剥皮吸血鬼。

布莱恩将钱收好,文雅秀气的脸上露出点笑意,他遗憾地对罗杰耸肩,没有再雪上加霜地说些什么。

罗杰暴躁地抓着自己那头灿金色长发,拧着眉,视线在心情忐忑、生怕被人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的贝斯手和得意洋洋、像只华丽的花孔雀一样招摇过市的主唱之间移动。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解释!”他神情阴沉,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大秘密。

屋外天气晴朗,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一个普通的秋天,四个年轻人正带着自己满腹的雄心壮志,想要做出点什么成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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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善游者溺

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他们从摇滚乐手变成了摇滚明星,再变成了摇滚巨星。

主唱夸张造作不知收敛为何物的舞台风格如一阵强劲有力的飓风,带着他们的音乐迅速席卷了整个乐坛。

毫无疑问他们成功了,站在他们曾向往的土地上,巡演的规模越来越大,狂热的粉丝越来越多,自然,钱也挣了不少,名声与地位随之而来,这样的成就是约翰实实在在从没想过的。

他原以为自己最多能坚持个几年,说实话,五年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可某一天蓦然回头,发现自己竟还呆在这个奇妙的队伍里,大家还在继续走下去。

连他自己也觉得很是诧异。

莉娜早早地结了婚,他从一个朋友那儿得知的,新郎是法国人,两人很恩爱,婚礼那一天他在国外巡演,白日在陌生的街头四处闲逛,道路宽阔,湖水波光粼粼,周围认得他的人并不多,他就像个普通人,走得轻松又散漫。

他发现自己心里竟什么情绪都没有。

空荡荡的,既不嫉恨,也不难过。

蔚蓝的天空高而远,飘着几只彩色的气球,有风,很轻,泛黄的树叶在枝头翻卷,可他连一丝怅惘都感觉不到。

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和莉娜的那一段,一个人向前,毫不留恋,但心里却知道,他并没有找到归属。

也许那晚就真的只是对方所说的试试而已,成年男人互相打一炮算得了什么,他不必对此耿耿于怀,还是尽早忘掉为好。

毕竟对方态度坦然,看上去是早已彻底抛之脑后的了,现在也只是把他当做普通朋友,两人不过是在一个乐队里共事而已,他有属于自己的精彩生活,而约翰也应该如此。

劝慰的话有很多,所有只言片语,中心思想大都千篇一律,想来想去,最后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他在心中自嘲。

唱片的销量越来越高,记录也在不断地被刷新,所有人由最初的欢欣雀跃、兴奋不已到后来的见怪不怪,那些钱不仅让他们过上了他们想要的生活,也让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像刚出道的小年轻那样,一刻也不敢松懈地往前追赶,哪怕并不知道具体的方向,他们也有了停下来歇息的机会。

他偶尔还是会去迪厅或是某些特殊的俱乐部里放松一下,并不介意和人搞一夜情,但正式的伴侣还是没有,他对自己解释是还没遇见那个对的人。

可那个人该是怎样的,连他自己都有点说不清。

他也诚实地问过是不是当真爱上弗雷迪了,可待一块儿工作的时候,看着被无数人重重包围着的主唱,再看看那些和他关系暧昧的男男女女,他发现自己的答案竟是否定的,这个人的确很特别。

但那似乎并不是爱,只是一种奇怪的在意,时间久了自然会被淡忘。

毕竟没有什么会是永恒的。

弗雷迪自从去了德国,作风愈加放浪形骸、肆无忌惮,他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交际圈子,愈加和自己的队友玩不到一块儿去,他对着记者大大咧咧地这么说着,抽着烟,喝着威士忌,脸上带着他惯有的微笑,于是对面也心照不宣地大笑了起来。

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约翰终于结婚了。

时间跑得那样快,从不等任何人,生活也无非是出专辑,巡演,偶尔再休息休息......

这么多年过去,重复地干着这些事情,多少有点让人厌烦,尤其是现在四个人几乎是埋头各干各的,做出来的东西也分散得很,有时候约翰甚至觉得这样的坚持根本没有意义,也会有想要干脆放弃的时候,可有时候又能神奇地将这些念头压下去。

因为拥有一个很厉害的主唱。

因为大家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很了不起。

.

一起接受这次演出的采访,布莱恩又开始像从前那样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力求每个措辞都精准无误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绝不会引起旁人误解。

约翰就没见过比他还能说的男的,半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发呆。

罗杰在他旁边,靠在椅子上不时转动下脑袋,漂亮的蓝眼睛因为百无聊赖失去了动人的神采。

而他旁边的弗雷迪时不时附和着笑一声,手上烟酒不停。

约翰今年已经33岁了,有了四个可爱的小孩。

实际上,他已经有点厌倦乐队里这种马不停蹄的生活了,每次回家他挺开心的,因为有几个可爱的小家伙等在那里,他现在完全是他在自己歌里写的那种“Happy at home”的人了。

演出时,和弗雷迪的关系又近了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在听到自己和家里小孩打电话时居然主动上前问了几句。

“这是你第几个儿子,你老婆还真能生?”对方抽着烟轻笑着问,他老早就剪掉了那头漆黑如海藻般的卷发,唇上留有一撇修剪整齐的胡子,面容一如既往的英俊,甚至身上那股巨星的从容气质让他比从前更耀眼迷人了。

约翰朝他笑了笑,低低答了一句四个。

“她是哪里人?”弗雷迪凑近了一点,看着约翰那双和从前一样温柔而腼腆的灰绿色眼睛,戏谑着问道。

他这几年脸上总是带着这种微妙的笑意,这让他看起来似乎随便说些什么惊掉人下巴的生猛话题都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毕竟他是弗雷迪墨丘利,可以笑嘻嘻地对记者说自己不过是个音乐男妓这种惊世骇俗的言语。

约翰听那边几个小孩一起抽抽噎噎对他说完再见才放心地搁下电话听筒。

他近几年也开始抽烟,闻到弗雷迪手上的烟味,自己也心痒痒的,忍不住点了一根叼在嘴边。

“波斯裔英国人。”他咧嘴笑,回答弗雷迪刚才好奇的问题。那双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单纯无害,他剪掉那头像女孩儿的长发后隔了一段时间又烫了一头卷毛,总被家里童言无忌的孩子们取笑说像黑色的花椰菜。

“真是居家的好男人,”弗雷迪凑得更近了,黑色的眼睛里有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有时间我可以去拜访她吗?”

约翰淡然地点头,“可以啊,我们随时欢迎你。”

弗雷迪神情奇怪,“我很喜欢小孩。”

“你可以找个喜欢的女人生。”约翰吐了口烟,抬起眼真诚地建议道,喜欢弗雷迪的人那么多,愿意为他生小孩的人一定有一大把。

“但肯定不会比你会生养,四个,你妻子真是了不起。”男人忽然直起身,将烟蒂在旁边的烟灰缸里按灭,“算了,我讨厌输给别人,要是没有你家生得多那多没意思,而且我家里已经有小可爱了,”他得意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朝约翰幼稚地炫耀道,“我有五只猫,我还给它们取了不同的名字,那群可爱的东西可比小孩子讨人欢心多了。”

约翰抿起唇笑笑,不再说话了。

在台上,弗雷迪一如既往拿着他那噱头十足的半截话筒兴奋地满场乱跑,对着吉他手做出扭胯踢腿的标志性动作,也会跑到鼓手那里,但却很少打搅待在角落里安静弹贝斯的约翰。

也有人好奇地问过原因。

老子只是不想和那种傻里傻气只会一个人蹦迪的无聊选手玩而已。

弗雷迪内心不屑地嗤笑。

演出结束,又到了一行人发疯的时候,罗杰那只花蝴蝶不知道又飘到哪座花园那儿去了,布莱恩这次带了家里的人同行,举止倒是很正派,而约翰则去了当地的几个迪厅。

他喜欢蹦迪是众所周知的新闻,不过今晚去了三家都没什么意思。

入口的威士忌尤其醉人,他才喝了几杯就有点头晕目眩,强撑着靠坐在椅子上,双手像鸭子划水,滑稽地动作着,最后在空气中划着划着竟干脆滑到了地板上。

直接人事不省了。

和他同行的卢比想将他拉起来,有一人却比他动作更快,将人从地上小心地扶了起来,神情居然是那张脸上很少见的温和。

主唱穿着白色运动套装,戴着墨镜,用一顶白色棒球帽稍稍伪装了一番,这样踏入这地方才不至于引发灾难般的围观和拥堵。

“我带他回酒店。”弗雷迪对卢比言简意赅道,不等他回答,便费劲地半搂半抱起约翰,挤开人群从另一边人少的通道悄悄溜了出去,路上遇到几个人冲他吹口哨,声音挑逗暧昧。

大明星深邃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笑,谑笑着骂了几句“贱人快让开”,嘴里哼着歌,心情愉悦地带着自己的甜心大宝贝溜了。

回到酒店,约翰歪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潮红。

弗雷迪先去了浴室里洗漱了一番,出来后发现约翰半梦半醒间正脱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那件花纹幼稚的白T被他拽下来用力地丢在了地上,他低着头又继续去解牛仔裤的拉链,裤子有点紧,而他还醉着,有点不得要领。

这样不太道德,但弗雷迪还是做了,他不安好心地帮约翰脱干净身上的最后一块布料,将人抱进了浴室里。

“我还从没对别人做过这样的事,”弗雷迪看着怀里醉意迷蒙的人振振有词地声明,“所以这可不是免费的劳动,要收取报酬的,迪崽。”

很快他又笑了一声,嗓音低哑下流,“保证你付得起。”

酒店的浴缸很大,两人躺一块儿绰绰有余,只是多少会挨在一起。

大部分喝醉了的人都不会体面到哪里去,但约翰显然不是那一类人,他只会安静地抿着嘴笑,眼睛半眯,露出呆呆傻傻的神情。

弗雷迪最爱作怪,搓出绵密的白色泡沫堆在他脑袋上,先是捏出两坨像是动物耳朵一样的东西,越玩越觉得有趣,干脆又捏出一坨像是便便状的物事放在了对方黑蓬蓬的头顶,他看着这幅蠢模样的醉鬼,忍不住“扑哧噗嗤”地狂笑起来。

约翰疑惑地伸手去挠,结果只摸到满手令他感到不解的泡沫。

弗雷迪看到他这幅蠢兮兮的模样,喉结急促地上下滚动了一番,那双黑色的眼珠变得深沉,他用花洒快速冲洗着约翰身上的泡沫,对他粗声粗气地道,“赶紧洗干净,别感冒了,咱们要去外面睡觉了。”

约翰歪着脑袋,似乎很不能理解那句话里的意思。

弗雷迪只好自己动手,将待会儿就要送进口的食物打点得更加妥帖。

被洗得全身香喷喷的大宝贝看起来十分可口,男人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将人压在自己身体底下。

“你真有一个波斯裔妻子?”弗雷迪不是个能藏住问题的人,他绝对会问你原因,若是他不能理解,便会在旁边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虽然是乐队里最年长的人,但性格却最为幼稚。

而与他相反,乐队里最年轻的贝斯手却是一个相当踏实稳重的人。

约翰当年登记结婚的事情秘密极了,不仅媒体那边知道的情况很少,每次成员问他,也都被他用其他事情半遮半掩地敷衍了过去。

“波斯裔妻子?”约翰喃喃地重复着他的问题,丝毫没发现自己已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即将要成为大尾巴狼口中的一道美味小点心了。

弗雷迪一边吻着他泛起红晕的乳尖,一边含含糊糊地催促道,“快说!她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比我好看!”

他果然还是在意这种事情。

“你好看。”约翰蜷起腿,害羞地想要藏起身体自然的生理反应,他避开对方过于灼热的唇舌,用手指细细地抚摸着男人英俊的脸庞,虚起眼睛小声道。

弗雷迪又是窃喜又是得意地嗤笑一声,放开小点心已经被咬到高高肿起的左侧胸口,换了另一边,手也没闲着,勾缠着往约翰的下身探去。

“不对,别想就这么把我哄过去,”弗雷迪忽然警觉道,“你还没说你的妻子,她是个怎样的人,能生四个小孩,看来你每天晚上也很努力啊!”

他自己都没察觉这番话语气有多么酸溜溜,根本不讲道理,斜睨着鼻翼两侧发着细汗、脸蛋潮湿的约翰。

“没有妻子,”约翰忽然小声道。

他握住弗雷迪的手,往自己赤裸的还沾着对方刚才留下水渍的胸口处按去,那里面的器脏正跳动得前所未有的剧烈,比十几年前两人初次见面的那一次更快,也坦白真诚得多。

他之前在对自己撒谎,口是心非、言不由衷。

那绝不只是一点在意,放置不理就可以。

彼此已错过了这么多年,在这个美梦成真的世界里,他忽然想要坦诚一点。

“没有波斯妻子,”他口齿不清,仍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对男人吐露道,“有个波斯情郎。”

语气紧张,夹杂着无限的失落。

“但他不爱我。”他垂下颜色灰暗的眼睛,有些伤感地笑笑。

弗雷迪如遭五雷轰击,他确信自己听到的绝对是“他”而不是“她”,并且约翰说的是情郎,“lover boy”,男人被握住的那只手开始微微颤抖,明显是在慌乱,为这个才被吐露的秘密。

“你不会醉了还对人撒谎,所以你说的是真的?”他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掐了把约翰圆嘟嘟的脸蛋,试图让人清醒一点。

可惜徒劳,灯光下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仍旧带着不轻的醉意。

男人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说的波斯情郎,他妈的是不是我,别他妈随便朝人发酒疯,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刚刚说你喜欢男人......!”

“你也喜欢......我......”他小心翼翼地向面前这个万分可恶的酒鬼确认道,“是不是,迪崽?”

约翰神情苦涩,认真地打量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抱着面前这个也许是他臆想中的男人重重吻了上去。

“是!”他终于敢承认,之前那些全是骗自己的谎言。

“我他妈爱的人是你,根本没什么妻子!”

声音响亮得让人心惊。

唇舌还在为酒精而迟钝着,但弗雷迪想自己已经完全明白了约翰那句话的意思。

他不管不顾地分开对方两条长腿,肉体相交,彼此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你他妈也喜欢我为什么不早一点说?”弗雷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问道,“亏我他妈的还以为你讨厌同性恋,恐怕是恨死我了,都不敢跑到你家去见你,你还有四个小孩,那又是怎么回事?”

他一边操着对方软热紧致的后穴一边不依不挠地逼问道,“你找女人生得还挺多。”

他半是嫉妒半是威胁地握着对方前面的阳物,娴熟地挑逗着约翰的欲望,迫使他说出更多讨他喜欢的东西。

但其实刚才那句话就已经够了。

毕竟那是他从未设想过能真实发生的情景,约翰竟也喜欢他。

他们彼此喜欢。

约翰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腰,鼻腔里发出雌山羊发春一样可爱的哼唧声,想了想,小声道,“孩子,是捡的......”

他慢吞吞地朝正在干他的男人解释,“去山上野营,图书馆借书,郊区散步......看见的,才刚出生到这个世界,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父母遗弃了,很可爱......就带回家养起来了......”

“四个?”弗雷迪不禁停下动作,有些咋舌,觉得这说不定是对方胡编乱造的,什么时候小孩子也像喝完的可乐瓶一样成了随处可捡的东西了。

约翰嘿嘿傻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开始念叨起那几个小孩的名字,像是守财奴在清点自己的财宝似的:“Robert,Michael,Laura,Joshua......”

弗雷迪听完心情更觉复杂,想到自己当初听到对方小孩儿出生时那些别扭的心思,简直后悔死了。

不过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他换了个新姿势,语气下流地笑道,“算了,骗我的那些账之后再找你算,先让我好好操一操。”

和对方做爱的滋味还是那么美妙,让他再度回想起那一年的意乱情迷,他当年是脑子犯浑,干了件天大的蠢事,以至于心中有愧,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被他拖下水的无辜人,可他们既然是彼此爱着的,就不该只是这样的结局。

弗雷迪吻着身边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醉鬼,心想这次一定要好好干回本才是。

不过今晚在舞台上的两个小时演出显然耗费了他不少体力,一个小时后,弗雷迪心不甘情不愿地发泄了出来,恋恋不舍地在也正处于高潮中的约翰脸上印上几个乱七八糟的亲吻,“下次再好好玩儿,亲爱的,你可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甜心。”

他丢下蓄满精液的套子,扔进了垃圾桶里,而后将人紧紧地搂在怀里。

约翰神情微动,犹豫了半晌,最后也伸出手抱住了对方,只是力道很轻。

就像抱紧一个并不真实的美梦,担心力道太重,都会弄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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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还是放弃

演出彻底结束后,弗雷迪果然如约去了约翰家,对方那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伦敦西区。

男人这次并没带太多人和他一起随行,他敏锐地察觉到约翰并不喜欢他身边那些和他关系暧昧的男人,于是只带了一个生活助理,一位身材发胖,其貌不扬的中年女性,绝不可能和他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这次度假起初是很愉快的,弗雷迪毫无巨星架子,在家里和几个毛头小子玩得不可开交:一起做手工,耐心地询问他们的喜好,甚至还带着9岁的老大和6岁的老二在院子里打网球(不过他的技术实在说不上好,无论怎样的开始最终都会演变成他吭哧吭哧地在院子里四处捡球的情形,还要被对面两个不懂事儿的小屁孩儿嘲笑,这活儿他干了两次就愤愤地扔掉球拍表示太无聊,不想玩了),将家里唯一的女孩儿顶在脑袋上,带她玩飞高高的幼稚游戏,最小的那个婴儿太娇弱了,还待在婴儿房里吸奶睡觉呢,他暂时还没办法和大家一起玩儿这些有趣的游戏。

他尊敬而文雅地称呼那个样貌可爱且并不怕生的五岁小姑娘为“我的公主殿下”,全程将对方哄得“咯咯”直笑,到了晚上,小姑娘甚至拒绝了一直照顾她的保姆珍妮阿姨,反而抱着白色的绵羊玩偶去找这个英俊和蔼的弗雷迪叔叔,要和他一起睡觉。

约翰穿着睡衣,一脸无奈,弗雷迪站在旁边乐得哈哈大笑,他晚上也不睡客房,正明目张胆地霸占着主人卧房里的半张床铺。

“我想你的床应该还能再睡下一个小公主。”弗雷迪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结实的小臂上,朝旁边的约翰挤了挤眼睛。

约翰看着正紧张地吃着手指的女儿,对方露出可怜巴巴的小表情,一脸恳求,他还能说出什么残忍拒绝的话呢。

于是这晚小Laura便是躺在亲爱的爸爸和弗雷迪叔叔中间睡着的。

至于睡着后,爸爸和叔叔又离开卧室去其他房间里干了什么坏事,隔了许久才又重新回来,这便是在沉醉在黑甜的梦乡里的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了。

约翰居住的附近探索够了,弗雷迪故态复萌,又想去附近的商场购物。

他来时已经为四个小孩准备了足够显得重视的礼物:男孩子们都会喜欢的限量版积木玩具,几乎可以和真车价格相媲美的仿真汽车模型,设计师亲手缝制的漂亮公主裙以及能发出声音和亮光,打开便像是开启整个童话世界一样,充满巧思的立体故事书。

可他仍旧觉得不太满意。

这是他表达爱的方式,没有什么能比直接的“买买买”更能体现他的慷慨和喜爱。

毕竟他是一次可以轻松刷掉25万英镑的弗雷迪墨丘利。

他带着几个小孩儿和助理艾尔莎第一次从商场回来就把约翰吓了一跳。

他家当然不算小,但照弗雷迪这个速度买下去,要不了多久家里整个空间都会被堆放得满满当当的。

约翰原本正和佣人准备着晚饭,看到商场的工作人员帮忙将车子后备箱里成箱的东西不停地往院子里搬的时候都惊呆了,拿着勺子站在门口瞪大了眼,问弗雷迪这是在干嘛。

弗雷迪不以为意地笑笑,说买了几样小东西。

约翰指着那几箱东西,以及还在忙碌不停的工作人员,瞠目结舌,“你把这样的山堆称作小?”

弗雷迪摘下墨镜,朝他潇洒一笑,浑身闪闪发亮,“当然!”

他从以前就很瞧不上约翰老土到掉牙的品位,“亲爱的,我虽然很爱你,但你有时候的眼光,真是土掉渣了。”他不加掩饰地吐槽对方的衣着打扮。

当年约翰第一次登台穿的那件自己超喜欢的T恤,他看了后也是态度强硬地要对方去后台换掉,语气相当不客气。

这次来也是,看到几个小孩穿着和约翰几乎一样的衣服更是万分嫌弃对方的眼光,“一点对时尚的嗅觉都没有。”他不满地道。

他在商场给三个男孩精心挑选了颜色和材质都不同的衬衫、T恤和裤子,还有不少参加宴会的礼服,用以搭配的丝巾、手表和帽子等也都准备了按打来计算的数量,小公主Laura的更不得了,在艾尔莎的参考下,他差点将商场里Laura点头的所有衣服和配饰都买了下来,商场经理和服务员全程都笑得合不拢嘴,体贴地替他想法将东西送到约翰家里去。

约翰看着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两兄弟和坐在弗雷迪怀里被叔叔逗得一直“咯咯咯”笑个不停的三女儿,无奈道,“他们还在长身体,这些衣服很快就穿不了了。”

数量实在是太多,约翰甚至很认真地在心里计算着能否在这个夏季里不重样的全部穿上一次。

生性铺张浪费的大明星温柔地将小姑娘放在地上,稍微松快了一下两只酸疼的手臂,取下胸前的墨镜丢给旁人,潇洒地朝他摆了摆手,回道,“衣服买来也不一定就是要穿的,摆在那里看着也很开心啊。”

他语气嚣张,“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钱就是要花出去才有意义嘛。”

管着乐队大钱的会计板着一张脸严肃教育道,“但是你太浪费了,弗雷迪......”

“宝贝儿,快别说那些讨人厌的话了,”弗雷迪嬉皮笑脸地凑过来,趁所有人没看见,亲了亲约翰的脸,见对方一脸不自在,笑道,“我还给你买了,很多......”

他俏皮地眨眨眼,拖长语调得意洋洋地道,“......好东西,你会喜欢的。”

并非什么不正经的玩意儿,是颜色非常漂亮的西服套装,弗雷迪眼光极好,衣服的材质十分舒服,摸上去手感绝佳。

弗雷迪提前替约翰搭配了好几身,“你可以在我们演出的时候穿,一定性感得要命!”他拎起两件对约翰展示道。

他不会系领带,笨手笨脚的,约翰看不下去,干脆自己来,照镜子的时候,弗雷迪凝视着镜子里一脸温和的约翰,眼神安静,有着平日里掩藏在玩世不恭的夸张面具下的认真。

也许还有点并不确定的茫然和困惑。

他们晚上又做了,在约翰的卧室,Laura这几天已经回了自己屋子,因此发挥的余地相当够。

过程并不激烈,弗雷迪握着约翰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可每次都被约翰打断,对方难得异常热情地吻着他发汗的脸和柔软的唇,十指紧扣,深情而缠绵。

结束后男人坐在床边拿烟,约翰也要了一支,两人凑在一起,银色的ZIPPO发出的亮橘色火焰,很快便将两根烟同时点燃。

弗雷迪从前就知道,队里这个看起来安静沉默的贝斯手并不是傻瓜,相反,有些时候他敏锐得要命。

他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约翰靠在床头,静静地吸了两口,忽然对弗雷迪道,“你该回去了。”

对方在德国慕尼黑还有一栋高级公寓,里面还住着他那面容娇艳和他有更多共同语言的情人。

芭芭拉瓦伦丁。

他没法忽视这个名字,或者说就算这个名字并不代表什么,对方家里的那些人,那一长串他从不主动想起的名字......

总能代表某些意义的。

弗雷迪和自己并不是一类人,他们是完全不同的天体,各自有各自的运转轨迹,能够相遇都是亿万分之一的奇迹。

若是能只做队友就好了,他宁愿那条界限从未被逾越过。

约翰打从心底里尊敬乐队里这位才华横溢、能力卓绝的主唱,他能将自己音乐上的想法表达得那样好,堪称完美,只做朋友也就只远远欣赏。

那多好啊。

至于对方放浪糜烂的私生活,就和他看待另一个朋友罗杰一样,知道了也能对记者和无聊人士们说一句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男人都会有的一点儿小毛病而已,毕竟他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忽然语气认真,“只是弗雷迪,不管怎样,我都希望能一直看着你。”

不是相守一生的恋人,也能共同老去。

即使不在一块儿,知道你在这个世界别的什么地方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这是他仅有的愿望。

唯一不能忍受的是,没有对方的明天。

那将是永恒的黑暗。

弗雷迪有些诧异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珠里夹杂着许多莫名的情绪,最后,他也只是眯起眼睛,朝约翰谑笑道,“迪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咱俩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约翰笑了笑,在旁边抖了抖手上的烟灰,哑声道,“你一定明白,你是聪明人。”

弗雷迪条件反射地想到前不久和在德国的那些“同道中人”的电话被对方听到了,他不免心虚起来,向约翰解释道,“我有时候会和朋友开一些没有尺度的玩笑,但我发誓,我和电话里的那个人没什么......”

“你不用对我说谎,”约翰歪着脑袋看他,半眯着眼,神情奇异。

他似乎想笑,最后也只是慢慢收敛起那种在此刻的弗雷迪看来大概算是讽刺的表情,淡淡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正因为太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觉得无能为力。

约翰将手中快要燃尽的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抓起弗雷迪的手,吻在他的唇上,哑声问道,“别再浪费时间了,还要再做一次吗?”

.

弗雷迪尽管保证得信誓旦旦天花乱坠,但他还是离开了。

而约翰也在沉默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时暗自决定,就这样吧,是时候说再见了,他不想再等了。

有些关系只适合被收藏。

小婴儿Joshua没什么感觉,不,大概也有一点儿的,这个家的气氛似乎变得低落了不少。

Robert和Micheal 露出惨淡的神色,最明显的是Laura,她坐在地上哭得伤心欲绝,并且不停地嚷嚷着要爸爸去把弗雷迪叔叔叫回来。

“一定是因为你不让他继续住在这里他才走的,”小姑娘指责自己的爸爸,“我们要弗雷迪叔叔。”

约翰怔愣了几秒,最后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姑娘拎起来抱在怀里,最近吃胖了,手上的重量还真是不轻。

他小心地擦干净对方的鼻涕和眼泪,将桌上花瓶里一枝剃净刺的玫瑰笨拙地递到对方手里,小声解释道,“但是其他人也很喜欢弗雷迪叔叔,弗雷迪叔叔又只有一个,所以我们只能等下次啦。”

这颗星星很伟大,谁也不能占有他。

弗雷迪要自由,要狂欢,全然地放纵,绝对的享乐主义,人生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花在他乐意的地方,他根本不需要什么健健康康地活到七老八十的年纪,也不爱这种毫无激情一潭死水的平静生活,起初大概还会觉得新奇,愿意忍耐,可时间久了总有厌烦的一天。

禁锢这样的天才是在以一种残忍的方法杀死他。

随他去吧,怎样都好,约翰只是不想让弗雷迪觉得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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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终曲

Live Aid后,乐队已经完全走出了之前那种迷惘的困境,解散和放弃的念头更是消失得彻彻底底,没有一个人对这支成功的摇滚乐队有疑议,毫无疑问,他们已经站在了足够高的位置,身后还有无数追随他们脚步的后来者。

于是四个人又重振旗鼓,继续满怀信心地走下去。

因此又是枯燥烦闷的录音和巡演,工作嘛,虽然也有热爱的时候,但大部分还是深切地憎恶着的。

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有数量庞大到无以复加的观众前来,有从前的粉丝,也有新近爱上他们的,那群人全都热情高涨,期待着他们如在Live Aid上的那天一样给出一场又一场精彩绝伦的完美表现,而乐队果然也不负众望。

罗杰、布莱恩以及弗雷迪都非常享受在舞台上的时光,弗雷迪更是,Live Aid上响彻世界的成功让他变得更加自信迷人了,他穿着设计师为他量身定做的衣服站在那些盛大华丽的舞台上时,姿态倨傲到近乎嚣张,就像一个威风赫赫的君王在巡视他的领土。

他是伟大的天才,值得粉丝献给他的所有溢美之词。

乐队把足迹播撒在这颗星球上越来越多的地方,他们用自己的音乐征服了一片又一片土地上的人们。

无可比拟的雄心壮志到底能把他们带到哪里,前面究竟还有怎样的风光,不走下去,绝不会知道。

一切都在由好变得更好,原本大家是这么以为的。

可事情似乎又出现了变化。

那一天,其实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的那一天。

或许也算早有预兆,约翰在镜头前将那顶失落的王冠从地上拾起来的时候,甚至更早。

弗雷迪忽然心事重重地对几人宣布,他不会再巡演了,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这样做了。

上次他在演出中途出了事故,摔了一跤,大家最开始还以为他又在玩什么把戏,等着他自己站起来,可之后,工作人员上前去扶他时,才发现他已经痛得动都动不了了,最后只能让他坐在钢琴旁勉强完成剩下的演出。

他自嘲着对其他人说他老啦,已经摇滚不起来了,但约翰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他有心事,但他谁也不告诉。

约翰是在很久之后接到弗雷迪的电话的,对方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显得沉重而压抑。

尽管他已经竭力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先是和他随便寒暄了几句:最近伦敦的天气,几个孩子们的生活,最近新发掘的爱好,他在哪哪买到的艺术画作品......

就像他们是在一个乐队里,私人关系其实还不错的伙伴,百无聊赖地说了一大通,忽然,他语气有些沮丧,“我病了。”

约翰的四儿子Joshua最近也在生病,是湿疹,皮肤上长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红点点,看上去很是可怖。

他老是去挠,不耐烦就朝父亲哭哭啼啼,约翰耐心地哄着,给他擦药,之后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让他碰到,想在房间里找点什么好玩的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否则被细菌感染,伤口会一直无法好转。

Joshua又开始哭了,音量大得像马路上的喇叭,毫无任何美感,听了只让人头晕脑胀,他气急败坏地扔掉那只往日里总能讨他欢心的小熊玩偶,朝他脾气和蔼的好父亲发火。

“你这个爸爸算什么爸爸!”他放声哭叫,挣扎着还想去抓已经被自己挠破皮的伤口。

约翰蹲下身,耐心地安慰他道,“你如果不哭,咱们后天就去海岛上玩怎么样?”

孩子还小,打发他不需要很复杂的东西:新奇的风景,好吃的食物,有趣的小玩意儿,他正处在对这个庞大的世界探索得乐此不疲的年纪,听到玩这个单词,懵懂地点点头,又委委屈屈地指着自己脸上和手上发痒的地方,对男人扁嘴巴,眼睛里含着一大包亮晶晶的眼泪,伤心又可怜。

约翰心疼地给他吹了吹,不知道具体的效果如何,但Joshua总算没有像之前那样不依不挠地狂躁暴怒了。

弗雷迪在那边安静地听他哄完儿子,忽然万分嫉妒地道,“真羡慕那个会哭就有奶吃的小混蛋,我身边怎么就没有这么个体贴的Daddy呢。”

约翰漫不经心地将那只被扔远的小熊玩偶重新捡起来,交给楼下的保姆拿去洗,回道,“Joshua不是小混蛋,他只是生病了,况且,你身边那些人可比Daddy体贴得多。”

“是啊,毕竟老子有的是钱。”弗雷迪自暴自弃地道,“即使生了病,也很快就能好起来。”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变得奇怪起来。

约翰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太对劲,他在脑海里搜索着最近看到的新闻消息,尤其是和弗雷迪有关的,对方总是出现在媒体报道中,各种惊世骇俗的新闻都有,只是他总觉得假的多真的少,久而久之,靠那些东西去猜测对方近日的生活状况已经不靠谱了。

约翰不由得握紧了电话,语气关心,“到底怎么了,弗雷迪,病......很严重吗?”

最近新闻上正报道着一种相当可怕的传染病,被称作某种人群中的瘟疫,最易感染那些作风糜烂、不知检点的人。

他的语气有点严肃,为了不让家里人知道他的谈话内容,还特意让其他人都离开了这间屋子,Joshua也不情不愿地被人抱走了。

弗雷迪正一个人站在他华丽的大房子里,屋子四处陈列着主人从世界各地精心挑选的艺术品,墙上的装饰画闪闪发亮,外面嘉木葱茏,香气馥郁,细节典雅,富有情趣,那几只可爱又机敏的猫咪对自家主人沉重的心事毫不知情,在假山和池塘边活泼地跳跃,水里金色的锦鲤款摆着优美的尾鳍,只有水面倒映着头顶晦暗阴沉的天空。

这是弗雷迪的家,美妙得好似仙境王国,如今却是他的藏身之所。

他已经和芭芭拉分手了。

为着他才知道的原由。

他望着外面秀丽的风景,声音死寂,“约翰,对不起。”

.

他们正在一座城市里。

约翰在对方挂断电话后立即驱车,去了对方的寓所。

起初弗雷迪不太愿意见他,关上门独自躲在屋子里。

这个人无论在舞台上有多么炫目张扬,不可一世,但很多时候,也会流露出与此截然相反的脆弱与孤寂。

夸张只是他的一张面具。

房子里的佣人看见约翰大吃一惊,一个女孩儿战战兢兢地凑上前,问他今晚是否要在这里歇下。

时间已经很晚了,凌晨三点,并不是一个适合拜访朋友的好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会彻底亮起来。

约翰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看着依旧紧闭的卧室门哑声道,“如果他没事我会走的。”

对方并没有在电话里明确地说他患的是什么病,但他的语气很不对劲,约翰不由得不多想。

他想到上次见面对方腿上那个许久都未痊愈的开放性的伤口,想到那几个曾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人的消息,越想心就越是沉下去,一时间竟有点无可名状的悲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时针已经转动了一大格,今晚注定不是良夜,没有人能安然入睡。

忽然,门从里面粗暴地打开,弗雷迪气急败坏地瞪着站在门外的人,“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约翰颜色灰败的眼睛沉默地望着他,好半晌才低声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弗雷迪穿着丝绸睡袍,一脸暴躁,他的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也未修剪,极少见的邋遢形象,要是在从前,他这副样子被媒体抓拍到放在报纸上,他肯定会放声尖叫。

困扰他的一定不是什么小问题。

“放心,”男人语气有些尖刻地对约翰道,“不是艾滋,虽然医生还没查出来具体是什么病因,但你暂时不会有危险。”他斜睨着站在门口的约翰,神情讥讽。

约翰心里总算松下一口气,松开紧皱的眉头,继续追问道,“没有查出具体的病因,其他医院呢,有去做过检查吗?”

“你想到的那些我自然也想得到,”弗雷迪冷嘲道,他嘴里一连报了好几个权威的私人医院的名字,“不过全都他妈在浪费我的时间。”

他冷笑一声。

约翰喉咙艰涩,眨了眨眼,最后费劲地挤出几个字,大概算是对方并不需要的安慰。

“总会有办法的。”

“算了,死就死吧,老子才他妈的不在乎呢,”男人挥挥手,神情又变得洒脱起来,啧了一声,“老子这辈子什么都试过了,过得挺他妈爽的,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才四十一,但他似乎就觉得这跌宕起伏精彩之至的人生就算从此结束也没什么不好。

卧室里的灯光斜映在他面容依旧英俊的脸上,男人的眼神是如他自己所说的平静和坦然,他微微仰着下巴,模样既自负,又傲慢。

并无任何故意赌气和勉强的痕迹。

之前的那阵悲哀再一次涌上约翰的心头,很快就转变成愤怒和失望,这些汹涌的情绪几乎是瞬间便将他吞没,毫不留情。

弗雷迪总是这样,他早该知道的,不是吗?

他这一辈子都是在为音乐、为他所爱的东西、为他自己而活,活得精彩、肆意、张扬。

他不会为过去的荒唐和放纵后悔,哪怕一秒,绝不!

积极乐观得甚至让周围在乎他的人觉得冷酷。

约翰冷得在发抖,他竭力握紧拳头,不想让那个人注意到自己这幅狼狈可怜相,他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多讽刺,大概还有点好笑。

于是他赶紧转过身,对身后的人一字一句道,“很好,”他抿紧唇,又说了一遍,声音在止不住地发抖。

“这样很好!你的想法妙极了,伟大极了,真不愧是我们的主唱!”

不愧是弗雷迪墨丘利!

不该这样说的,显得他像是在赌气,脆弱幼稚得像个傻瓜,可若是弗雷迪有一天真的离开......

不,他无法想象,完全,一点也不能!

大脑几乎是在这一刹那立刻停止了运转,紧接着浑身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心脏刺痛,肠胃抽搐,喉咙也开始痉挛,空气冷得让他绝望。

他用力地扶着楼梯的木质扶手,握得那样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鼓起,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开始往楼梯下面走去,只是背影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

弗雷迪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关怀都要适可而止,兴许还会觉得对他抱有这种情绪的人怪恶心的,让他瞧不起。

弗雷迪匆匆追下来,握住他的手腕,“对不起,约翰。”

他低声道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约翰转过身,盯着他的眼睛,竭力使自己平静,声音低哑得几乎让人听不清,“那你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弗雷迪神情有点沉默,最后咧开嘴笑了笑,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戏谑神情,只是眼神复杂,他看了约翰一眼,很快又别开视线,“但如果我真的会死,心惊胆战地等待着死神来割我的脑袋那也不是我,你知道的......”

“我犯了错,得到这样的报应是我应该的,但是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必须得......死......”他将那个字眼说得很轻,但约翰还是听到了。

“现下怎么去过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约翰迅速红了眼圈。

弗雷迪在这一瞬间才忽然发现队里这个最年轻的男人什么时候脸上也有了几条仓皇的皱纹,眼神显出些狼狈的老态。

这让他有点难过,而他们明明都没怎么开始。

他自以为是地挑逗、占有,不负责任地只想着自己快活就胡乱地去招惹,根本没想过对方的感受。

除去那些呆在录音室里带着任务的繁重工作,和在舞台上共同表演的时光,其余的就这么被他毫不在乎地白白抛掷掉,这样真的甘心吗?

明明他是爱着他的,而他也是。

他在心底里这样问着自己,若是从来一次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这么过吗?

可他的答案仍是会对约翰异常残忍的不确定。

约翰眼神颤了颤,良久,他总算恢复了镇定,点点头,对弗雷迪轻声道,“那你准备怎么办?罗杰和布莱恩呢,他们知道吗?”

“我会告诉他们的,”弗雷迪无声地笑笑,“毕竟还有工作没做完。”

“无论如何,我们四个总归是一个整体。”

.

乐队剩下的两人是在更久之后知道他真正的身体状况的,那些医生仍未找到具体病因,只能采取保守治疗,因此收效甚微。

弗雷迪对此倒并不在意,完全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

记者拍到他和助理凌晨一起进出医院的照片,又发觉他近日憔悴不已,竟模样大变,而曾与他有染的那几人全都感染了,怀疑他也确诊,态度强硬地要求他本人出面回应。

弗雷迪当然十分镇定地否认了。

罗杰脾气暴躁地对那些傻逼媒体破口大骂,布莱恩也是一副嘲讽的神色,至于约翰。

他好像有点茫然无措,总在发呆。

起初弗雷迪看上去似乎还胖了一点,留了胡须,新形象没有之前那么潇洒迷人,但参加颁奖典礼时他朝观众挥手示意,仍是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巨星范儿。

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但情况很快便变得糟糕起来,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的身体在迅速地衰败,以摧拉枯朽之势,那种可恶的找不到原由的病毒让他开始频繁地咳嗽,如今,一丁点小感冒就能轻易地打败他,他的肌肉虚弱无力,精神疲惫,没有胃口,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躺在病床上。

可即便这样,他也还能唱。

约翰有次在门外,听到他忧心忡忡地对布莱恩说他恐怕得死上一死,才能让乐队在美国的成绩好点,并且还主动劝布莱恩在他死后如期发表那部SOLO作品。

如果那有用的话,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死亡被利用。

这个讨厌鬼时刻都在刷新着别人对他的认知。

布莱恩和罗杰离开时看了眼憔悴的约翰,罗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惯乐观向上的鼓手这次实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安慰了,蓝眼睛里黯淡无光。

“会好起来的。”他最后也只能哑着嗓子道。

约翰很清楚这句话有多么干瘪,只无声地笑笑。

外界对弗雷迪身体状况的种种原因仍猜测不一,不少人还在恶毒地诅咒他,攻讦他,希望他最好得病死掉。

他们觉得他该死,因为他是个恶心的、私生活放荡的男同性恋,所以活该。

但他们都忘了,几年前他曾站在那些辉煌耀眼的舞台上,奉献过多少精彩绝伦、堪称完美的表演。

他也曾写出过《波西米亚狂想曲》这样疯狂而伟大的作品。

那些尖酸刻薄的话约翰只无意间瞥一眼,就觉得气血上涌,痛苦得难以忍受。

但弗雷迪不愧是弗雷迪,他他妈的才不会去在意这些自他出道后就一直紧随其左右的风言风语。

房子外常年有媒体的走狗出没,像监测器一样密不透风地围在花园小舍周围,若是拍到点什么,便捕风捉影地放到报纸上大肆宣扬。

这群食腐的蛆虫简直令人厌恶到极点。

但弗雷迪永远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他绝不认输。

那一年他其实已经病得很厉害了,看起来完全不像有会好起来的迹象,但他在录音室里依旧能唱出那些充满激情的旋律,连录音师也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从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体里竟会发出那样的声音。

其他人又何尝不是。

约翰知道弗雷迪不想别人朝他露出难过或是遗憾的神情,他会发脾气的。

但有时候实在受不了了,便在离他远远的地方默默抽烟。

会不自觉回忆起那些往事:一起待在录音室制作专辑的时候,被年轻的他夸张肆意的举止逗得笑呵呵,他是最后一个加入进来的,总有点放不开,弗雷迪鼓励他加入他们三个,哪怕吵吵架也行呢,那时候所有人都还很年轻,几个毛头小子,嬉笑打闹着,站在简陋的舞台上为零星的几个观众表演,可心里却自信极了,坚信他们总有一天能出人头地。

他们最后也确实做到了。

真是奇怪,越是近几年的那些事情他反而不太能想得起,更多的却是当年装扮浮夸的时候,穿着对方挑的那些亮晶晶的哪儿都紧得要命的演出服,靠在一起拍照,或是被弗雷迪亲昵地搂在怀里,他总觉得难为情,眼睛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还有弗雷迪在舞台上拿涂着黑色甲油的手指在他的贝斯上迅速地滑动,让他总不免紧张地抿起唇。

他早年的表演风格真是风骚得让人又爱又恨,连约翰有时候也这么觉得,虽然他从不说出来。

他抽完了烟,等味道彻底散干净了才又默默走回去。

弗雷迪正靠在床上休息,安静地合着眼,他已经很瘦了,眉眼间十分憔悴,但依稀还残存着往日的俊美,眼睫在脸上投出两道细腻的剪影。

他大概察觉到约翰进了屋,反应有些迟钝地睁开了眼,目光缱绻,带着点笑,和那些年的许多次一样。

屋外日光明亮,并无温度,洋洋洒洒地照拂着花园里的草木,已经是初冬了,天气正一天天变得寒冷起来,让人觉得不适。

早上医生悄悄对所有人说他很难再撑过这个冬天。

约翰替他倒了一杯温水,用勺子润湿他的嘴唇,动作十分熟练,就像从前照顾家里的那几个小宝贝,而如今,小宝贝中的老大都已经16岁了,能好好地照顾弟弟和妹妹了。

“跟我说说外面的花今天开得怎么样吧?”弗雷迪问,声音微不可查。

约翰只能从他嘴唇的动作猜出他的想法,幸好他大部分的时候都猜对了。

他想了想,其实也没怎么注意,便迟疑着向床上的爱人描述道,“有种紫色的很小的花,我不知道叫什么,像云烟和星星一样,倒是挺漂亮的。”

弗雷迪唇角露出一抹谑笑,“是在花园里的吗?”

约翰点点头,“在草丛里,还挺多的。”

“那个他妈的是野花!”弗雷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朝他骂道,声音虽然没什么力道,可是气势十足。

“老子要把园丁开了,都他妈是些什么事!”

池塘里剩下的几尾锦鲤游得倒是很畅快,猫们依旧在家里四处溜达,不知大难即将临头,一场暴风雨就要落下。

弗雷迪示意约翰将他抱起来,去外面走走,他想吹一吹风。

他虚弱极了,浑身也就只剩一把骨头的重量,轻飘飘的,约翰很轻松地就能将他搂在怀里,他好像也没有比他的贝斯重上多少。

弗雷迪注意到约翰脸上的皱纹比之前更多了,满眼愁绪,蜷曲的短发迅速地发白,老态而憔悴,跟个瘦巴巴的小老头似的,于是有些伤感地笑笑,“我爱你,迪崽。”他小声道。

约翰停下脚步,今天是11月24日。

弗雷迪低声道,“去和他们宣布我的死讯吧,不管怎样,总之,就是今天了。”

他尽可能地做出了自己能做的所有选择,到死都是自由而畅快的。

一生中从无后悔的时候。

弗雷迪墨丘利死了。

死在最爱他的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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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吓你一跳

不不不,当然没有。

要是作者真敢这么写,我保证会敲烂她那空空如也毫无用处的脑袋瓜的。

这位先生如今正和他的爱人生活在一个绝不会被人打搅到的地方。

他们在92年的时候捡到了一个男婴,弗雷迪取名叫Luke,他对约翰解释道,“我没想和你争,他当然还是姓迪肯。”

毕竟是约翰在开车去公司的路上捡到的,依旧和前面四个小孩一样的情景:刚出生没多久就被父母抛弃了,孤零零地躺在马路边,医生检查过,身体很健康。

弗雷迪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后,约翰也有些心灰意冷起来,参加完最后那次圈子里为主唱先生所举办的盛大的纪念演唱会后,就极少出现在媒体面前了,只是公司的事情仍需要他打理。

弗雷迪倒是一身轻松,他身体好了后就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整日作天作地。

虽然对从前养的那几只猫咪十分恋恋不舍,但人生总是有舍有得嘛。

毕竟他现在又有了比猫咪更让他觉得有趣的玩具——小Luke。

Luke意外地和约翰非常像,不是性格,而是那神似的五官:平直的眉,微微下垂的眼角,偶尔唇线紧抿,表情严肃而正经,对比约翰那张婴儿时期的照片,Luke看上去简直就是翻版的约翰。

搞得弗雷迪对此疑神疑鬼,总疑心他是约翰在外面搞出来的私生子。

他阴阳怪气地对约翰道,“还是在我生病的时候搞出来的,你可真有本事。”

这位擅长兴风作浪,从来没停歇过的老混蛋搞起事来可不管你在干嘛,约翰坐在电脑前慢吞吞地看邮件:罗杰和布莱恩又搞了出什么项目,音乐剧,什么鬼,能不能搞到钱,能,算了,随他们的便吧;新的事业经理这个月交上来的报表怎么差成这个鬼样子,重做,全部,干脆找个人在旁边盯着,看有没有猫腻,不行就开了,重新安排人来......

他仔细地浏览完所有的待办事务,最后关掉邮箱,走到屋子中央,垂眼看着坐在地毯上,正用抱猫的奇怪姿势抱着小婴儿的弗雷迪,语气平静:“你觉得我们两个之中是你能生还是我能生?”

他弯腰将Luke抱了起来,动作温柔而熟练,不愧是奶过四个崽的好爸爸,经验丰富!

小婴儿穿着嫩黄色的条纹连体衣,笑得乐不可支,时不时咬一下安抚奶嘴,或是对父亲露出还没长牙齿的粉色牙肉,神情可爱又天真,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污名。

“你要是真的能生我也不否认,教名就叫弗雷迪也没关系。”约翰看着一脸怀疑的弗雷迪淡定道。

“亲爱的,我可不是在和你吵架。”弗雷迪眼珠子一转,又开始编那些毫无可信度的鬼话,“当然,我是很信任你的,我只是觉得......你要不还是去检查一下你和他的血缘关系,万一真的是你的种呢......不然哪那么凑巧......”

他眼神酸溜溜地瞥向约翰的小腹。

Luke忽然转过脑袋,对着弗雷迪叫了声“PAPA”,声音清脆响亮,将脸皮巨厚的老混蛋的心都叫化了,他迅速向这个战斗力凶猛的小将军投了降,眉开眼笑地蹭起身,捏着小娃娃软嘟嘟的脸肉嚷嚷道,“甜心,快,再来一句!”

Luke歪着脸,这次没叫“PAPA”,而是“噼噼啪啪”喷了他一脸沾着奶味儿的口水,跟游戏里的豌豆射手似的,力道强劲,喷完咧开嘴,笑得更欢快了。

弗雷迪柔弱无助的心灵顿时遭受了重大的摧残,他气得怒不可遏,又不敢对敌人做什么,于是脸色铁青地跑去卧室换衣服去了。

“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这小鬼铁定是你的种!”他留下这么一句显得十分委屈巴巴的话。

约翰看着小儿子,皱着眉拿手帕擦干净对方嘴角乱淌的口水,耐心教育道,“下次不许乱吐。”

Luke嘟着嘴巴,干脆喷了他一脸沾着奶味儿的口水作为回应,安抚奶嘴被他抓起来,用力地丢在了地上,约翰忽然觉得手臂湿湿热热的......

Luke得意洋洋地晃着头发稀疏的脑袋,“咯咯咯”地坏笑起来,这性格蔫坏的混小子才不像他呢,笑起来的这灿烂神情,分明就和某个老混蛋年轻时一模一样。

他俩又捡到一个小孩儿,在93年的时候,约翰让弗雷迪给他取名,弗雷迪说叫Cameron吧,约翰点了头。

日子过得飞快,千禧年过去,新世纪来临。

新的音乐,新的偶像,新的社交媒体,新的流行趋势层出不穷,复古的经典,流行的时尚,潮流是个怪圈,你以为早该入土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被人翻了出来,随意品谈......

整个世界被数以亿万计的信息流切割得四分五裂,并且还将更加分裂,二十一世纪的人也和他们那个时候的人没什么不同,心中向往着爱与和平,尽管这颗蓝星球上仍存在饥饿与战争。

那部耗时十年的传记电影上映后反响很是不错,尽管剧情有些俗套,某些刻意的删减搞得人莫名其妙,甚至还有颠倒黑白,胡编乱造之嫌,但票房和口碑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乐队又凭借此吸引了一批新的粉丝,有些小姑娘的年纪甚至比他们的孙女儿还小,但她们仍然会为几十年前那些注定已经错过的精彩演出而欢呼雀跃,狂热不已。

她们称呼他为永远活在粉丝心中的不朽传奇。

他早年总是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才不要成为流行明星,他要成为传奇,可到了后来,他又改了口,他说巴西的那位女高音艺术家卡巴耶才是传奇。

而他只是个浪荡的小甜心。

哦,浪荡的小甜心现在变成浪荡的老甜心了。

浪荡的老甜心嘴巴上虽然毒,可实际上心肠好极了,虽然拍出来的故事和他的实际经历并不相符(毕竟他才不认为自己那张英俊逼人帅气美丽的脸蛋上曾出现过那么多羞涩忐忑、胆怯迟疑的神情,老天爷,怎么可能!他可是他妈的弗雷迪墨丘利,弗雷迪就没有不自信过,好吧,在很早很早很早的时候的确是有过那么一丁点,但那他妈都过去多久了,他早就不记得了,而那个扮演他的演员也没有他本人火辣绝赞的好身材,至少,屁股看上去就没有他本人的挺翘圆润,但他暂时还能够忍受,毕竟有些戏份也能博他一哂)。

而他当初那些糟糕透顶的私生活过了几十年,如今又要被一些讨人厌的媒体们翻旧账,大肆摊开在阳光下,接受所有人或是批评或是惊叹或是猎奇的微妙目光,但他看待这个宛若黑历史的东西心情依旧挺愉快的,态度十分平和。

他跷着二郎腿,表情似笑非笑,时不时喝一口面前放着的红茶,吐槽现在的竞技场怎么还在唱自己从前写的那些老东西。

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应该写点儿自己的歌唱唱,《我们是昌平人》唱完了,也可以唱点儿《你们是卢瑟斯》嘛。

弗雷迪坐在投影仪前,看着电影里的“自己”气势汹汹地要和鼓手干架的那一幕,认真地思考着自己若是真和罗杰打起来,到底谁输谁赢,年轻时不太好说,现在恐怕得是罗杰,那老小子如今身材严重发福,体积都快赶得上2个年轻时候的他了,一屁股下来能直接把他坐死。

电影正放到里面的“约翰”一脸嘲讽地坐在录音室的另一面,淡定地抱着贝斯弹《Another one bites the dust》,弗雷迪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捂着嘴,笑得乐不可支。

“他比你年轻的时候帅。”他故意挤眉弄眼,对正走进来的约翰本人胡说八道。

约翰早就老啦,92年再出现在观众面前的时候就像是忽然憔悴了一大截,身材干瘪瘦小,头发花白,神情疲惫,哪还有一丁点年轻时清秀水灵的模样。

偏偏老混蛋一点都不心疼,还在继续满嘴巴跑着火车,“哎呀呀,那小子看上去可比你聪明多了,要是我年轻的时候遇见的是他,说不定也会和他组乐队呢......”

“反正贝斯嘛,在箱子上绷根弦就能叫贝斯......用脚也能弹......”

约翰不说话,神情平静,他扫了眼弗雷迪身前的那只玻璃杯,忽然笑了笑,“我今天要去尼格尔家,你自便。”

通知完这个消息后,他便淡定地转过身,往衣帽间的方向走去,收拾衣服去了。

他没在撒谎,尼格尔的小儿子结婚,邀请他过去玩几天,那边地处乡村,依山傍水,附近还有个风景秀丽的湖泊,两人可以坐在旁边钓钓鱼或是随便散散步什么的,他家还有不少附近某个城镇酿的酒,上次给他寄过一点,味道很是不错。

他往行李箱里装的衣服不少,看样子出去的这一趟时间不会很短。

弗雷迪站在旁边看着他,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准备丢下我一个,一个人留在伦敦,这鬼地方!!??”

对方还从没这么干过!

他叉着腰朝他怒道,“就因为我说......”

约翰埋着头,认真地收拾着出门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朝他毫不在意地笑笑,“你知道的,我可没你那么无聊,只是尼格尔说他那边挺好的,邀请我多住几天,我觉得可以,所以......”

他难得对弗雷迪露出狡黠的神情,“这几天你就多保重啦,说不定分开你还觉得挺自在的呢,你之前不是挺嫌弃我总碍你的事吗?”

家里的保姆会将他照顾地生龙活虎的,只要他不往外面跑,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迪崽......别这样,我再也不乱说了......”弗雷迪试图补救,语气慌乱地道。

“好吧,我承认上次把你那些土了吧唧的T恤偷偷丢掉是我不对,但它们真的不行,太难看了,丑到我觉得眼睛不舒服。”

约翰手上的动作一顿。

弗雷迪语气更心虚了,别开目光,“那个一直找不到的工具箱其实是在花园墙角,我只是想逗你玩儿,只要你向我说几句好话,我肯定就告诉你了。”

他一脸理直气壮。

约翰神情古怪。

弗雷迪忽然贱兮兮笑了两声,很快又装作一脸严肃,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好吧,我也不该私底下对阿金说你当年在台上裤子破了的糗事,反正她也没在现场,只是随便听听而已,再说了,当年的粉丝不也什么都没看见吗,你那么快就溜到后台去换了。”

他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扑哧噗嗤”狂笑起来。

约翰原本没什么,这会儿倒真有点被气着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他才闷声闷气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怪不得前段时间阿金见了他老是眼神躲闪,还偷偷发笑。

“宝贝儿,甜心,亲爱的......我再也不这样了......”弗雷迪做着根本没有效力的保证,所有好话都说尽了,但约翰这次不为所动。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需要一个教训。

最后他只好孤零零站在门口,一脸愤愤地看着约翰上了车,在副驾驶座上透过车窗玻璃冲他挥挥手,潇洒地告别离开了。

弗雷迪站在原地,怒不可遏,差点把大门的门框都给生生掰下来。

现在的交通很方便,社交网络也是。

几个小时后,约翰给他发了一张自己和朋友一家人合影的照片,可爱的小老头赤着上半身,穿着沙滩短裤站在最左边的角落,举着右手比出个蠢兮兮的V字,旁边有个年轻活泼的小姑娘,穿着性感的比基尼,一脸灿烂地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

“他们临时决定来这座海岛上转一圈,我也就跟着一起了,对了,这里的吃的很不错!”

附图是满满几大桌内容丰盛的食物:各类海鲜、刚烤好的派,还有不少新鲜水果,杯盏交叠,色彩缤纷的饮料透过玻璃杯在桌上荡出一圈圈颜色鲜艳的光晕,傍晚日光消沉,暮色宛若温柔的玫瑰,霞云生蔚,不远处几个年轻人凑作一堆,嬉笑打闹,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约翰在那边的愉悦心情。

弗雷迪坐在餐桌前气得连晚饭都不想吃了,更何况他吃的还是什么土豆泥蔬菜汤煎鱼排,虽然是厨师考虑到他如今的身体和好消化的原因,才做了这些能完全保证营养但不太能保证味道的东西,但他还是任性地什么也没碰,气鼓鼓地摔烂了手机跑回房间里去了。

约翰第二天早上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对面的阿金语气十分紧张。

“先生,他有点发低烧,一直躺在床上,不肯见医生,昨晚上到今天一直都没吃任何东西......”那位秉性善良又淳朴的女士都快急哭了,声音发着抖,“我劝过他的,我让他多少吃一点儿......但他不肯听我的,对不起,迪肯先生,我......”

约翰有些无奈,那老混蛋要是肯听谁的话就怪了,他神情凝重地走向好友尼格尔,解释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并表示不得不提前离开这次愉快的聚会,对方热情的邀约只能留到下次兑现。

“你现在活得可真像是个隐士,明明以前不还挺喜欢到处跑的嘛。”好友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调侃。

约翰有点不好意思。

好友心情遗憾,但也只能表示理解,最后送了他不少礼物——上次集会买的那些酒,味道果真不错,约翰很是喜欢,尝了一点儿便赞不绝口。

最后尼格尔亲自将他送上了车。

于是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度假打算彻底泡了汤,只隔了一天,约翰便又不得不拎着行李箱匆匆赶了回来。

听到屋外汽车引擎的声响,原本还虚弱地躺在床上的老混蛋立即生龙活虎地下了地,只穿着睡衣和拖鞋就急急忙忙地往院子里赶去。

“你个......”他原本在心里准备了很多难听的话,再年轻个二十年,不,十年,恐怕都能扑上去直接和人干上一架,非得让对面那家伙知道谁是家里的老大不可。

可看到对方深灰色的眼睛和满是担忧的神情,只好全部都咽了回去,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异常凶狠又委屈地瞪着他,“好呀......你竟敢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不甘心地指控道。

他老了,从前英俊潇洒的面容上长了皱纹,头发整洁,勉强还能算是个漂亮讲究的老头儿。

约翰也是。

他的年纪看上去甚至比他的同龄人还要大,虽然笑起来依稀有年轻时的一点残影。

彼此在一起的时间虽长,可总感觉好像还不够。

早晨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他,晚上睡觉,闭眼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还是他。

这张脸上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能在脑海中清晰地默写出来,绝不会有一丝错漏。

其他朋友难得邀请他去玩,回答多半是拒绝,弗雷迪身体太差了,出远门总要生病,短途都很勉强,而家里的孩子们一个个全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不再总围着他们打转。

偶尔小辈们会回来看望两个老家伙,可更多的,还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

可这样的生活总也不腻。

永远也不会腻。

约翰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弗雷迪起先怒气冲冲地想要挥开,可在约翰反应过来之前又飞快地抓住了。

握得极紧,让他觉得痛。

那双手年轻时修长有力,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握着半截话筒,在舞台上对着观众和摄像头做出性感挑逗的姿势,在钢琴的黑白琴键上快速地游走,奏出一曲又一曲动人无比的旋律,抱着吉他用力地扫弦、端着酒杯痛饮、夹着烟姿势潇洒、搂着情人风流薄幸......

但如今也变得和自己的手一样了,体温有些凉,手背生着一条条难看的皱纹和零星的斑点,他也终于变老了,像个平凡人,而不是像他曾做过的某个噩梦里,在那一天闭上眼就再没有睁开过。

约翰小声道歉,“对不起。”

其实是有逗一逗他的心思的,弗雷迪太坏了,他就是有那种仗着别人的喜欢就肆无忌惮的能力。

到老都是如此。

约翰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他有自己坚持的原则,有自己的底线,可他所有的脾气对着这个人都好像没办法发出来似的,底线也成了人踩着随便玩儿的玩具。

只能对这个人屈服投降。

还输得甘愿彻底。

他回来后弗雷迪也不绝食了,晚饭虽然依旧坐在餐厅里瞎嚷嚷着好他妈难吃,一点也不理会阿金自责愧疚的脸色(虽然过后又跑去悄悄给人道歉,送了她一条颜色优雅的丝巾和无数夸赞她的甜言蜜语),可也乖乖吃干净了,还主动让赶来的家庭医生做了检查,幸好身体没什么大问题。

他们已经快要走到人生的尽头了,这根蜡烛随时都会熄灭,一辈子也就要这么结束了。

晚上,约翰躺在床上,语气迟疑地问身旁的男人,“弗雷迪,你后悔过吗?”

对方年轻时曾说过,他就没想过要活到七老八十寿终正寝的年纪,他的人生只要过得爽就行,其他的全都他妈的无所谓,他追求的是极致的放纵,什么刺激都敢尝试,什么红线都敢跨越,他的人生没有禁忌这回事儿,别人的看法他全他妈的与他无关!

可现在似乎并非如此,这样健康的一点激情都没有的正常人的生活是他真的想要过吗?

弗雷迪的手在枕边摸索着,不轻不重地拧了把约翰如今变得皱巴巴一点也不可爱的脸蛋,十分得意地哼哼了几声,“怎么啦,睡不着开始胡思乱想?”

“我他妈的才不后悔呢,一点儿也不,我这辈子什么都试过了:梦想,钱,名利,地位,爱人,被爱,就算死神现在站在我旁边要割我脑袋我也不怕,我只会朝他嚷嚷让他先割你的,再割老子的,最好不要让老子等得太久,不然老子会揍得他妈都不认!”

约翰那双衰败的灰眼睛里忽然流出两行眼泪。

弗雷迪敏锐地察觉到耳边一阵异样的啜泣,尽管很轻,于是不解地问他,“迪崽,你怎么啦?”

约翰偷偷拿手背擦了擦那些软弱的水渍,摸索着握住了弗雷迪的左手,哑声道,“没什么,下次等你身体好点了咱们一起去尼格尔家吧,他家的酒可真不赖......”

弗雷迪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耐地嗤骂道,“能有多好喝,你这酒鬼,年纪也不小了,还是少喝点儿吧!”

真是好笑,居然还有他劝人克制点的时候。

约翰感受着身边人熟悉的体温,唇角慢慢勾起,果然这个有弗雷迪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他怎么可能在那个冬天里睡着了就再没醒来过呢。

他活得好好的。

梦里老天爷和他开玩笑,而他居然差一点就当真了。

整个世界都睡着了,而他们的手还紧握着。

肉体总有老去的一天,记忆也有消亡的时候,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永恒,但假如真有一样东西能让死亡变得从容些,那一定是相爱的人牵在一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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